央行副行长范一飞：关于央行数字货币的一些思考

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范一飞

一、中国央行数字货币应采用两级传递体系

大国发行央行数字货币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我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资源禀赋和人口教育水平差异很大。在设计、发行（发行）和流通央行数字货币的过程中，需要充分考虑系统和系统设计所面临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例如，需要考虑使用网络覆盖不足的偏远地区。如果采用单层（one-tier）交付方式，将面临上述因素带来的巨大挑战。为提高央行数字货币的便利性和服务可用性，增强公众使用意愿，可考虑采用两层交付来应对上述难点。

“双层启动”有利于充分利用商业组织现有资源、人才、技术等优势，通过市场驱动、竞争性选拔促进创新。商业银行等机构的IT基础设施应用和服务体系比较成熟，系统处理能力强，在金融科技应用方面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人才储备比较充足。因此，除了商业银行现有的基础设施、人力资源和成熟的应用服务体系外，重新开工重复建设是对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在安全可靠的前提下，央行与商业银行等机构可以密切合作，不预设技术路线，充分调动市场力量，通过竞争、共同开发、共同运作实现制度优化。这不仅有利于整合资源、发挥协同效应，也有利于促进创新。而且，公众已经习惯通过银行等商业机构处理金融业务，双层交付也将有助于公众接受央行数字货币。

“双层”有助于分散和化解风险。央行过去在跨行支付结算系统发展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但跨行结算支付系统直接服务于金融机构，央行数字货币直接服务于公众，涉及数千的家庭。如果中央银行单独进行研发来支持这样一个庞大的系统，不仅可以满足安全、高效、稳定的目标，还可以满足用户体验的需求。同时，央行也受到预算、资源、人员、技术等客观约束。通过两级交付的设计中国什么时候用数字货币，可以避免风险过度集中。

“双层交付”可以避免“金融脱媒”。在“单层交割”下，央行直接向公众发行数字货币，央行数字货币与商业银行存款货币将形成竞争关系。显然，央行背书的央行数字货币信用等级高于商业银行存款货币，对商业银行存款产生排挤效应，可能造成“存款搬迁”，进而影响商业银行提供贷款的能力。此外，商业银行吸收存款能力下降，会增加其对银行间市场的依赖，抬高资金价格，增加社会融资成本，损害实体经济，引发“金融脱媒”。为了维持贷款能力和金融稳定，央行将不得不补贴商业银行。极端情况下，现有金融体系将被颠覆，出现央行一统天下的“普世”局面。

综上所述，“央行-商业机构代发”两级投放模式是既适合我国国情，又可以充分利用现有资源，调动民生力量的选择。商业银行的积极性。一是不改变流通货币的债权债务关系。为保证货币不超发，代理投资机构需要向央行支付100%的准备金。因此，公众持有的央行数字货币仍然是央行的负债，以央行的信用为担保，具有无限的法律赔偿。其次，如果不改变现有的货币交割制度和双账户结构，不会对商业银行的存款货币构成竞争，不会增加商业银行对同业拆借市场的依赖，不会影响放贷能力。商业银行，所以不会导致“金融脱媒”现象。第三，由于不影响现有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不会在压力环境下强化顺周期效应，因此不会对当前实体经济运行模式产生负面影响。最后，这种模式更有利于发挥央行数字货币的优势，节约成本，提高货币流通速度，提高支付的便利性和安全性。此外，由于央行背书的信用优势，有利于抑制公众对私人加密数字货币的需求，巩固我国货币主权。

二、在二级交割体系的安排下，我国央行数字货币应以松耦合账户交割，并坚持中心化管理模式

为保持央行数字货币的属性，实现货币政策和宏观审慎管理的目标，我国央行数字货币双层交付体系应有别于各种去中心化发行模式令牌。首先，由于央行的数字货币仍然是央行对公众的负债，其债权债务关系没有随着货币形式发生变化，因此在发行过程中仍需保证央行的中心地位。二是要保障和强化央行宏观审慎和货币政策调控职能。三是不改变双账户制，保持原有货币政策传导方式。第四，为避免代理投资机构超发货币，需要有相应的安排，实现央行对数字货币发行的跟踪监管。

因此，央行数字货币应坚持中心化交付模式。但是，这里所说的集中交付模式也不同于传统的电子支付工具。电子支付工具的资金划转必须通过账户完成，账户与账户紧密耦合。央行数字货币应以账户松耦合的形式，使交易对账户的依赖大大降低。这样，就如同现金一样容易流通，也可以实现可控的匿名性。央行数字货币持有者可以直接应用于各种场景，有利于人民币的流通和国际化。另外，如果没有交易第三方匿名，个人信息和隐私会被泄露；但如果允许完全的第三方匿名，就会助长逃税、资助恐怖主义和洗钱等犯罪活动。因此，要达到平衡，就需要做到可控匿名，并且只向第三方——央行披露交易数据。在松耦合账户体系下，可以要求代销机构每天向央行异步传输交易数据，不仅方便央行掌握必要的数据，确保审慎等监管目标的实现。管理和反洗钱，也减轻了商业机构的系统负担。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三、中国目前的央行数字货币设计应该着眼于M0替代，而不是M1、M2替代

现阶段M1和M2是以商业银行账户为基础，已经电子化或数字化，无需再用数字货币进行数字化。支持M1、M2流通的银行间支付清算系统（如小额支付系统、网上支付跨行清算系统等）、商业银行同业系统等非银行支付机构网上支付方式运行正常并不断完善。升级换代，效率越来越高，可以满足我国经济发展的需要。用央行数字货币代替M1和M2，不仅无助于提高支付效率中国什么时候用数字货币，还会造成现有系统和资源的巨大浪费。相比之下，现有纸币、硬币的发行、印刷、回收和存储成本高，流通系统层级多，携带不便，易伪造，匿名不可控，被用于洗钱等违法犯罪活动。活动。犯罪活动的风险和对数字化的需求日益增加。此外，传统银行卡、互联网支付等非现金支付工具基于紧密耦合的账户模型，无法完全满足大众对易用、匿名支付服务的需求，也无法完全替代M0尤其是在账户服务和通讯网络覆盖较差的地区，人们对现金的依赖度仍然很高。央行数字货币保持了现金的属性和主要特征，满足了便携性和匿名性的需求，将是替代现金的最佳工具。

因为央行的数字货币是M0的替代品，所以不用支付利息。这既不会导致“金融脱媒”，也不会导致通胀预期。相应地，不会对现有货币体系、金融体系和实体经济运行产生重大影响。

同样，由于中央银行的数字货币是 M0 的替代品，它还应遵守所有现有的现金管理、反洗钱和反恐融资法规。为配合反洗钱等相关工作，可能会要求相关机构向央行报告央行数字货币大额可疑交易。同时，为引导央行数字货币应用于小额零售业务场景，不排挤存款，避免套利和压力环境下的顺周期效应，每日和每年累计交易限额可以设置，可以指定大额预约。交换。必要时还可以考虑对央行数字货币的兑换实行分级收费。小额、低频的交易所不收费，大额、高频的交易所和交易收取更高的费用，增加交易成本和制度摩擦。在利率下限为零的情况下，这种安排也可以为央行实施负利率政策创造条件。

四、谨慎使用央行数字货币加载智能合约

根据 Nick Szabo 给出的定义，智能合约是一组正式定义的数字承诺，包括合约参与者可以执行这些承诺的协议。智能合约是用计算机可读的代码编写的。一旦达到触发条件，由计算机自动执行。可以加载时间、信用等前置条件，也可以应用于纳税、反恐融资等多种场景。

不过，如前所述，央行数字货币是M0的替代品，具有无限的法定补偿，即承担价值尺度、流通手段、支付手段和价值储存等功能。原始现金不具有任何其他社会和行政功能。 《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币管理条例》规定，禁止故意损毁人民币。因此，在现金中添加额外的社会或行政功能实际上看起来像是在削弱人民币。

央行数字货币为维护无限法偿的法律地位，不应承担货币应有的四项功能以外的其他社会和行政功能。加载除法币本身功能以外的智能合约，会影响其法定补偿功能，甚至使其淡化为票据，减少我国央行数字货币的免费使用，也会产生不利影响关于人民币国际化。也会降低货币流通速度，影响货币政策传导和央行宏观审慎职能的发挥。同时，也可能侵犯公民的隐私权，不利于个人权益的保护。

（作者为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